第二十三章:倾心已变(1/ 2)
而且与之相对的,赵破奴也给了王恢一些他的第一次,然而不管对方想要与否。
比如第一次看见他的战神将军,第一次向别人撒娇,第一次赠与他花。
第一次对一个人失望透顶。
那是他,第一次倾心。
没错,第一次倾心。
他来王府,第一个喜欢的人其实并不是李婉儿,而是王恢。
那天夜昙花树下,那个白衣少年是如此专注俊美,以至于初次看见,赵破奴就觉得除了这个人,任谁来当他的教养人,他都不要。
但是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仿佛这一切都变了呢?
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,他在乎的人成了婉儿,而恨的人,成了恢哥哥……
赵破奴这几个月仔细想了想,然后他觉得,应该就是在那次误会之后吧。
那是他第一次被王恢罚抽了鞭子,那年他十三岁的少年伤痕累累地回到卧室,他独自一个人蜷缩在床上,喉头哽咽,眼尾湿红,背上的伤口是其次,最令他难过的是恢哥哥冷漠的神情,天问落下,犹如抽打一只对其失望透顶的丧家之犬,而且未曾有半分心慈手软。
赵破奴是偷摘了药房旁边里的夜昙花不错,可是他并不知道那株夜昙花有多珍惜名贵,也不知道王嬷嬷花了多少心血,等待十年,才开来一朵盛开。
赵破奴只知道,那天他月夜归来,瞧见枝头卧着一抹莹白。
那花瓣色泽清白净,芳菲幽淡。
仰头欣赏片刻,想起了自己的恢哥哥,就在那一瞬间,他的心头不知为何涌上一股莫名的心动,甚至连指尖都忍不住微微发烫。未及反应,他已小心翼翼地折下了夜昙花,而且他的动作十分小心,生怕碰掉哪怕一滴瓣蕊上的露水。
即使带着白幔,他的视力在夜晚却是十分灵敏的,但是到了白天就跟半个瞎子一样,透过浓深的睫毛帘子,赵破奴瞧着月色之下犹带清露的晚夜夜昙花,他不知道,那一刻,他留给王恢的温柔和喜爱是如此纯洁,直到死,都不会再有。
那花还未赠给恢哥哥,就被刚好来替母亲采药的檀耀撞见。
檀耀怒气冲天地将他扭送到恢哥哥面前,王恢执卷回首,闻言目光冰冷锐利,瞥过赵破奴的脸,问他有何要辩。
赵破奴说:“恢哥哥,我是想送给……。”
赵破奴手里还拿着那一支夜昙花,还带着几滴欲滴的露水,说不出的清冷娇媚。
但是王恢的眼神太冷了,冷得他胸中那熔岩般的热度,一尺一寸地凉了下去。
赵破奴的那个“你”字,就再也说不出口了。
而且那种感觉,赵破奴太熟悉了,在他没有回王府前,在他矮着瘦小的身子,穿梭在市井之间时,他每一天都是在这样的眼神中度过——
那种鄙视,那种轻薄……
赵破奴忽然一个恐惧,不寒而栗。
恢哥哥,竟是看不起他的么?
但是面对王恢的冰冷质问,赵破奴只觉得心都寒了,他低下头,沉声道:“……我……无话可说。”
这一切终成定局。
或许就因为这一朵夜昙花,王恢打了他五十鞭子,直打到赵破奴最初对他的好感,都几近支离破碎了。
如果当时,赵破奴愿意多解释一句,如果当时,王恢愿意多问一句,那么也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,这两人,或许不会踏上万劫不复的第一步。
可是,这世间并没有那么多如果。
也就是在这个节点,温暖如婉儿,出现在了他的身边。
自从王恢那边回来后,赵破奴没有去吃饭,他蜷卧在床上,也不亮灯火。
婉儿推门进来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僵在黑暗中的身影,他把端来的红豆汤轻轻搁在桌上,而后走到床前,和声软语地唤了一声:“师兄?”
赵破奴彼时并未对婉儿情根深重,他头也不回,血色弥漫的双目依然死死盯着墙壁,一开口嗓音沙哑沉重。
“滚。”
“我是来给你送……”
“出去。”
“师兄,你别这样。”
“……”
“将军的脾气是不好,性子是执拗了些,你起来喝点红豆汤吧。”
赵破奴也是拗得像是十匹马都拖不回的倔驴。
“我不吃,我不饿。”
“……但是你好歹垫一垫肚子,不吃的话,恢哥哥知道了会生——”气都还来不及说出口,赵破奴就腾地坐了起来,含着水汽的目光委屈又愤怒,透过睫毛微微颤抖着。
“他生什么气?嘴长在我自己脸上,吃不吃东西和他又有什么关系?其实他根本也不想要我,我饿死了最好,饿死了也给恢哥哥省心,好让他高兴。”
婉儿:“…………”
不过她没有料到自己的话会这样触及赵破奴的痛处,她一时有些茫然无措。只愣愣地望着眼前的师兄。
良久之后,赵破奴的情绪稍缓,他低下头,脸侧长发垂落,遮住了半张面容。
赵破奴道: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那时候婉儿看不清他的脸,只看到他的肩膀在隐忍着颤抖,指捏成拳,手背经脉泛着淡青色。
十三岁的少年毕竟还是太稚气的,他忍了一会儿,终于忍不住,蜷坐着,抱着膝盖埋头大哭起来。声音破碎嘶哑,断断续续,带着疯狂与迷惘,痛苦和悲伤。
赵破奴撕心裂肺地放声大哭,嘴里翻来覆去重复的,都只是几句话——
“我想有个家啊……这些年,我真的……真的只是想要有个家啊……为什么都看不起我……为什么要这样看我……你们为什么、为什么都看不起我……”
赵破奴哭了很久,婉儿就陪着他,坐了很久。
等赵破奴哭够了,婉儿递给他了一块洁白的手帕,又端来了已经冷透的红豆汤。
婉儿温声道:“师兄,别再说傻话了,你既然到了王府,你就是我的师兄,婉儿也自幼没了母亲,只有爹爹相伴作用,你要是愿意,把我当家人看就好。来,吃饭吧。”
“……”
“这红豆汤是我煮的,你就算不赏将军面子,也要赏一赏我的面子,对不对?”婉儿微微弯起嘴角,舀了一只晶莹饱满的红豆,递到赵破奴唇边,“吃一口吧。”
赵破奴眼眶仍红着,睁着满是水汽的眼睛,望着床边的人,终于松开了口,由着那个温柔的少女把食物喂过来。
其实那一碗红豆汤已经凉透了,也浸过了头,错过了吃的最好时候。
那一刻,烛火里,就是这碗迢迢送来的吃食,伴随着那张绝美风华,眼波温柔的面容,在刹那间铭刻入心。生前死后,永志难忘。
这就是从那个晚上开始。
赵破奴对王恢恨的越来越深,而也正是那天起,他相信了,婉儿和师父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人。
大概人都是贪恋温暖的。
那个被世人赞誉比王恢更胜的破奴大将军,其实他真的,不过就是一只流浪的孤儿,这孤儿一直在找个可以蜷缩容身的地方,一个可以被称之为“家”的地方,但他找了十三年,怎么也找不到。
赵破奴的爱恨变得很纯粹——
有人给了他一顿鞭子,他就恨上了。
有人给了他一碗糖水,他就爱上了。
赵破奴只有那么点出息而已。
那些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句子,也只有王恢可以镇定自若地娓娓道来,三个人听在耳中,各自心里都有不同滋味。
檀耀想的最简单,就只有一个感叹词:真好!
赵破奴复杂一些,他想起某些事情,捏着下巴思忖着,心想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王恢的第二把武器。
至于婉儿,她偏着头一双杏花眸,里头闪动着微弱的光泽,似是崇拜,又似神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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