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六章:问心无愧(1/ 2)
赵破奴说什么都没有想到,在这场劫难里,死的人会是王恢。
而且他感觉猝不及防,甚至反应不过来。
面对王恢冰冷的遗体,居然没有太多的波动,没有仇人死去的喜悦,也没有将军去世的悲伤。
赵破奴几乎是有些疑惑地,垂眸瞧了王恢良久。
王恢的脸庞比平日更薄凉,如今当真是覆着一层寒霜了,连紧闭的睫毛都凝着冰,嘴唇是青白的,皮肤近乎透明,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,像是白瓷上细碎的胎裂。
为什么,死的人,是他呢?
赵破奴抬手,去摸了摸王恢的脸颊,触手很凉。
他的手一路往下,咽喉,脖颈,毫无脉动。
再到手。
他握住他的手,指节已经有些僵硬了,但是感觉却很粗糙。
赵破奴觉得奇怪,王恢虽然指腹有细小的茧,但手心总是柔和细腻的,他忍不住细细去看,瞧见的却是皲裂破碎的伤疤。
虽然已被擦拭过了,但创口却再也不会愈合,皮肉仍翻开着。
他想起檀耀说的。
他那时支撑不住了,站不起来了,匍匐在地,跪着,拖着你,直到十指磨破,满手是血。
也要带他。
赵破奴怔忡地喃喃:“恢哥哥,你醒醒,告诉我这不是真的?”
“……”
“王恢,是你吗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你若是自己不亲口承认,我绝对不会信的。”赵破奴对棺椁里的人说,面目竟是平静的,好像笃信眼前人真的会醒来,“王恢,你说句话阿,说了我就信你,我不恨你了……你说句话,好不好。”
但是王恢还是那样躺着,神情寡淡,眉宇冰冷,似乎赵破奴恨不恨他。
他根本不在乎,他自己求了个问心无愧,留得别人在世上惴惴不安。
王恢这人,活着或死了,都教是人恼,远胜过教人疼。
赵破奴忽地嗤笑:“也是。”他说,“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。”
他望着王恢,忽然觉得很荒唐。
一直以来,他都因为王恢瞧不上自己而生恨。
也许兜兜转转,这种恨绵延了十余年,却忽有一日,有人告诉他——
“他到死都在想着保护你。”
然而,忽有人告诉他——
“到死嘴里念叨的都是你的名字。”
他无力自保,他……
好,当真是好极了。
王恢什么都是对的,那他呢?
赵破奴像是蒙在鼓里,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,像个丑角一样被耍的团团转,龇牙咧嘴挖心掏肺恨了这么久。
这算什么?!
误会短暂的,那就好像伤口愈合时粘上的一团污脏,及时被发现,清洗掉再重新涂抹膏药,是再好不过的。
那些情感都已经结痂,长成了新的皮肉,和躯体完全糅合在一起。
忽然有人说:“都错了。”
此时该怎么办才好?当年的污脏都已经随着岁月,长在了皮下,生在了血里。
那是要把完好的皮肉撕开,才能冰释前嫌。
而从生到死,一辈子的误会,那是命。
他们命里缘薄。
大殿的厚重石门缓缓开了。
还是和那时一样,王嬷嬷提着载满了烧酒的酒袋,步履沉重地踱至赵破奴身边,席地而坐,与他比肩。
“我听人说你在这里,嬷嬷来陪你。”
王嬷嬷一双目亦是通红的,显示不久前刚哭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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